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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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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點,疼。”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這裏這麽敏|感!”

“你……算了。力氣留到靠裏一點的地方再使。”

短暫的對話後,盥洗室裏隨即重新響起巨大的嗡鳴聲。岑念滿懷著愧疚,捧著江與臣大大的兔耳朵給他吹毛。

時間推回半個小時之前,兩人的相處還遠沒有這麽和諧。

在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耳朵粘上了什麽液體後,江與臣的身體猛地僵直起來。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耳朵梢毛,又強壓怒火地看了岑念一眼,開始一手扶著樹幹大力甩動兔耳。

成果自然是收效甚微,耳朵毛上還是掛著濕漉漉地一小灘。不過在岑念滿是愧疚地好說歹說之下,江與臣沒有當場炸毛,而是臭著臉用外套包住腦袋,避人耳目地跟岑念到了她的房間裏。

好在拍攝空隙還沒過,大部分人都在隔壁現場忙得熱火朝天。作為工作人員住處的這一棟別墅居然意外的冷清。偶然碰到一兩個閑著的也都在低頭打游戲,自然也沒看到兩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進房間,罪魁禍首很識相地退到盥洗室外,順帶乖巧地把門關好。江與臣這才啪地一聲抖開耳朵,抖著手倒了小半瓶洗發露,對著耳朵一陣狂搓,而後拽著耳朵尖在流水下反覆沖洗,直到大半個耳朵都被濺濕才勉強停下。

雪白的泡沫噗噗地掉了一地,洗發露的味道在房間裏揮之不去。江與臣顫抖著手反覆擦拭長耳,突然發現鏡子裏的自己有些失態。

他盯著鏡子看了片刻,胳膊突然洩力一樣垂下。

很多年已經過去了,可他始終不能接受耳朵被打濕的觸感。人前再怎麽不可一世,濕漉漉的皮毛總會一瞬間讓他回到被拋棄的那個雨天,把他變回那個軟弱的小孩子。

“不好意思。”盥洗室的門悄然被打開一條縫,隨即探進一個柔順的小腦袋:“我這裏有吹風機,你需要吹吹毛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低了八度。

江與臣從鏡子裏與她對視。

說來很奇怪。他心裏還有點不痛快,但卻沒了剛剛一觸即燃的焦躁。心中那個時刻要炸裂的氣球仿佛被牛毛針輕輕戳了一個小眼,氣體在不知不覺間一點一點散去。

跟她生什麽氣呢。

江與臣想。

這又不是她故意的。況且女孩都不喜歡脾氣大的人,他現在還得讓岑念對他死心塌地才行。

“進來。”他收回目光,故作不覺岑念一瞬間亮起的雙眼,“……給我吹吹耳朵。”

盥洗室裏響起吹風機特有的嗚嗚聲。

手心裏的大耳朵蓬松微暖,在燈光下閃著銀灰色的光澤,仿佛一條貴重又柔軟的圍巾。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屬於江與臣的秘密,現在就乖乖地待在她的掌心裏。

就當我是KY吧。

岑念把吹風機往上擡了一點,自暴自棄地想。

她現在心臟砰砰跳動,愧疚之餘還溢出了一絲不能言說的幸福感。

熱風吹過兔毛,送出一股又一股洗發露桃子的味道,清新甘美,像是夏日裏最後的一點溫柔。江與臣翕動了幾下鼻子,突然明白之前女孩周圍的那股甜味是哪來的。

“……還沒好嗎?”他突然開口。

這味道聞得他有點牙癢。

“嗯?馬上就好,只剩耳根的一點了。 ”

岑念只當他是擔心後面的拍攝。

吹風機調到最大檔位,整個空間都被驟然升高的噪音填滿。她小心翼翼地吹散沾在一起的一撮毛,看到江與臣突然開口說了什麽。

鼓風聲隔絕了所有聲響。岑念低頭,一字一頓困惑地問:“你,說,什,麽?”

江與臣遲疑了片刻,模仿起她的樣子:“好,像,有,聲,音?”

“我,沒……”

門傳來砰的一聲響,隨即被重重地打開。

“你們在裏面幹嗎啊……”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反應出奇的默契。岑念踮起腳尖舉起毛巾,往江與臣身前一擋,江與臣則把耳朵往後一背,迅速地收了回去。現在的場景看上去倒有點像是三流偶像劇的情節:美貌驚人的少女滿臉羞澀地踮起腳尖,正要給頭發濡濕的心上人擦拭。而後者像受到打擾而不滿一樣,目光冷冷地審視著來者。

“大白天的我覺得還是矜持一點吧……”

來人語氣猛地又高了一個八度,在岑念反應過來之前,飛快地抓拍了張照片。

居然是張栩染。

他一手扶著門框,語氣聽起來義正言辭,然而濃黑的眉毛微微揚起,明顯是在憋著笑。另一只手舉著手機,臉上洋溢著岑念十分熟悉的光芒——她跟文思思刷博吃瓜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這種興奮的神色。

岑念後退了半步。

她一時難以把面前這個說話拖沓,還有點八卦的人,跟兩個小時前成熟英俊的隊長形象聯系起來。

助理做這種瑣事其實再正常不過。可是被張栩染這麽反應誇張地一拍,岑念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抓奸的西門慶,身後站著則是一米八三的潘金蓮。

“江與臣頭發濕了,我來幫著吹一吹——”她開口無力地辯解。

“我知道……”張栩染低頭滿意地審視照片:“……但你身後那個小子心腸太黑了,我總得找補回來……這合照還挺能讓人浮想聯翩……行了,我會好好收藏的……”

黑心腸的人沒有說話。

他示意岑念噤聲,而後像潛伏的獵豹一樣悄無聲息地逼近到張栩染面前,強橫把他手腕向後一掰,行雲流水地搶過他的手機。

屏幕上還是那張偷拍。照片裏他臭著臉滿是不耐煩,一手虛擋在岑念身前。她眼神則是帶著點驚訝和惱怒,亮晶晶地像個小獅子,可臉頰上還帶著一絲可疑的暈紅。

……

怎麽照得還挺好看。

江與臣手指頓了一秒,無視身後的怒罵把照片刪除,而後像扔燙手山芋一樣地把手機扔回給張栩染。

別墅外傳來經紀人四處高喊他名字的聲音,有VLOG輪到他拍攝了。江與臣擡腳朝樓梯走去,擦肩而過時腳步停了停。

“隊長,再有下回,”攻仲呺:半*橘*洛*洛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張栩染一眼,順帶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你這手機就別想要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第二次。”

岑念本來也是要走的。

如果眼前的人的情緒看起來不是這麽頹喪的話。

她把目光從樓梯拐角處收回,有點無奈地看向坐在地板上的張栩染。後者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英氣的臉上滿是陰郁。手機也在手中捏的死緊,盯著屏幕一言不發。

雖說不是自己直接對接的藝人,但現在拍攝在即,把這種情緒狀態的人甩下就走顯然有點不合適。好在江與臣正在錄VLOG,一時也用不到她忙前忙後。

岑念給張栩染的助理發了條位置信息,隨後謹慎地湊過去。

“您看您有什麽需求嗎?”她客氣開口,不著聲色地觀察著對方的情緒:“馬上拍攝就重新開始了,您要不暫時先克制一下情緒?”

雖說如果一開始你不偷拍的話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岑念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

“我說……”

“嗯?”

“我說我這個隊長當的夠失敗的。”

張栩染撐著地板站起身。他整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最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岑念的話像是觸動了某個隱秘的開關,他滔滔不絕地打開了話匣子:

“我後悔了真的我當時就不應該答應做什麽隊長……那時以為從此他們三個就得把我當大哥供起來了結果屁用沒有你看現在偷拍個照片都翻臉老子根本得不到尊重……”

張栩染的話說的又快又長,理解起來分外費勁,不過顯然這不是吐槽的時候。岑念忍了忍,順著他話開口:”那怎麽才算是尊重你呢?“

“起碼人前人後給我留足面子吧今天這種小事就不該跟我臭臉……你一個新來的不知道我不僅得協調關系還得代表團體跟工作人員溝通雖然我本身也不排斥……算了我不跟他計較反正我iCloud裏面還實時有備份……”

他朝岑念揚揚手機,上面赫然是剛剛那張理應被刪除幹凈的照片。當著照片主人公之一的面這麽肆無忌憚,顯然是沒把她放在眼裏。

而她作為一個助理,此刻確實不能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剛剛就應該讓江與臣直接把你手機砸了。

岑念咬牙,繼續撐著微笑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自己的屏幕。

要死,這人的助理怎麽還沒到。

“我覺得現在粉絲也看出來我實際上沒什麽地位了……你知道嗎現在我們團的關聯CP tag居然全都是我在後面他媽的上個禮拜有個人連ALL染都寫出來了……現實裏不順心也就罷了在虛擬世界裏被強行寫成了基佬居然還是飽受欺壓的角色……”

“嗯,嗯……嗯?”

岑念一驚,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她一直以為這是粉絲自嗨的東西,沒想到居然真有藝人私下看自己的同人文!

而且說的這個tag她居然還有點耳熟——

“你說的難道是勸泥三思大大的文嗎?”她湊近兩步,小聲開口。

“……”

“……”

雙方對視了一眼。

“……你也看過”

“……沒,不過我跟作者有點關系。”

何止有點關系,這人還是她的朋友。無數個夜裏,岑念親眼看文思思在電腦前一邊碼字一邊摳腳。就在十幾分鐘前她還收到這人的微信,問家裏的貓砂袋子挪到了哪裏。

張栩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皺著眉頭,手指劃過iCloud裏無數偷著抓拍的照片,頃刻間說話語氣恢覆了正常:“我小號關註了她的微博,有幾個地方她編的太過分了,當時還截了圖……在這裏!”

他指指幾張長圖,沈聲對岑念開口:“我有幾句話需要轉告她,你——”

“當然。不過在那之前,”

岑念上前一步,端莊的微笑褪去,露出一個像江與臣一個惡劣的笑來。她溫柔地把iCloud相冊翻到頂層,纖指輕輕點了點最新上傳的一張圖片:

“剛剛那張偷拍的實時備份,您能先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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